第八章 侠义海盗结兄弟
作者:起锚
在金国上京,春寒仍料峭,冷风如刀般割着行人的脸。
北海都统制完颜海辰,身披玄色披风,稳步踏入那皇帝亲赐的将军府。门口,二十名披甲侍卫身姿挺拔,腰间鎏金蟠龙纹饰在风中凛冽作响,仿佛在诉说着皇家的威严。
当传旨太监那尖细的嗓音穿透晨雾传来时,为首的队长江波已迅速单膝跪地,双手稳稳地捧起明黄卷轴。
高声喊道:“北海都统制完颜海辰听旨!“海辰微微垂眸,目光落在青石地砖上蜿蜒的蟠龙纹,那精致的纹路竟与三年前他从西夏浴血夺回的“昊天玉璧”上的纹样如出一辙,熟悉感涌上心头,也勾起了往昔战场上的回忆。
太监清了清嗓子,嗓音陡然拔高,拖着长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尔为东瀛通商使,即刻启程!“他刻意加重“即刻“二字,似是在催促。
就在这时,太监袖中玉佩却与海辰颈间龙鳞玉佩产生共鸣,细微的震动让海辰心中一惊。他下意识地握住玉佩,那是术赤临别前匆匆塞入他怀中的半块玉璧残片,承载着两人深厚的情谊。
“七殿下,皇上还赐了通关文牒。“江波将卷轴递来的瞬间,海辰眼角余光瞥见其腰间暗袋露出半截刻有“风刃“二字的马头琴弦轴。刹那间,他的思绪飘回到斡难河畔与术赤分别之时,那时的少年满怀心事,将风刃刀小心翼翼地藏入琴身暗格,那画面仿若昨日,
太监见他立而不跪,脸上浮起一抹阴笑,用拂尘尾轻轻挑起圣旨,阴阳怪气地说道:“北海郡王莫非忘了大金礼制?“海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突然伸手抓住太监手腕,龙鳞玉佩在阳光下泛起诡异的血色,
他冷冷道:“当年青州庙会,你家主子也是这般用玉簪挑起染血嫁衣。”太监瞳孔骤缩,脸上满是惊恐,却见海辰已决然转身离去,他靴底刻下的北斗七星方位与将军府门匾上的金龙浮雕形成诡异对位,似是暗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玄机。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丞相府的马车在暮色中缓缓停在将军府门前。车帘掀开,耶律老丞相掀开狐裘,露出半张苍白面容,仿若被霜打过的秋叶。
他踏入厅中,在桌前坐下,指尖轻点桌面上的茶盏,茶水在青瓷纹路中缓缓凝成暗红漩涡,好似一滩凝固的鲜血。“三皇子昨夜带兵搜查宛妃寝宫,”他声音低沉,仿若从九幽地狱传来,“你可知他为何选在此时?“
海辰心中一震,下意识地抓住耶律丞相的手腕,龙鳞玉佩似是感受到主人的情绪波动,渗出的血珠染红了对方衣袖。“东瀛通商...是金国要借我之手...”他刚说出半句,便猛然住口,因为窗外传来三皇子府兵操练的铁甲碰撞声,那声音沉重而压抑,仿若战鼓轰鸣。
耶律丞相不动声色地将密信塞入海辰掌心,信纸角落的鹰隼图腾与海辰玉佩上的海东青形成镜像,神秘而呼应。“三日后启程前,去城南鹰巢...”海辰敏锐地觉察到窗外有人影闪过,心中暗忖,耶律丞相怕是被跟踪了。
当夜,万籁俱寂,海辰身着夜行衣,如鬼魅般潜入三皇子府库。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一排排鎏金酒器上,泛起清冷的光。
在众多宝物之间,他发现了三皇子私藏的龙纹玉璧——那正是当年成吉思汗从西夏夺回的“昊天玉璧“另一半。玉璧凹槽处刻着西夏文字,海辰凑近细看,翻译过来竟是“得玉者得龙脉”。
月光如水,静静地照在玉璧上,海辰突然想起术赤编织鹤羽时说的谶语:“北斗倒转之时,天狼星劫自破。”
这谶语与眼前的玉璧、复杂的局势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他陷入沉思,心中隐隐觉得,一场巨大的阴谋正在悄然展开,而自己已然深陷其中,前路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草他吗第,这海疯子!”华天风一巴掌拍在舵盘上,浪头泼进船舱把他浇成落汤鸡。
这位赤着上身的巨汉甩了甩满脑袋小辫,青铜耳环磕在络腮胡上叮当乱响,
“老二!把你那破风筝收喽!老子新纹的过肩龙要泡秃噜皮了!”
“催命呐大哥?”桅杆顶上传来怪叫。
华天雷两腿盘着帆索,手里铜管喷出三尺长的火龙,正给“链子火鸢”的引线点火。
这汉子头顶剃得锃亮,后脑勺却留条鼠尾辫,
活像扣了半拉西瓜皮:
“没瞅见平家船头那穿狩衣的蔫犊子?今儿不把他裤裆燎了,老子跟你姓!”
浪头突然拔起三丈高。华天雨从底舱钻出来时,正撞见自家二哥被浪拍进海里。
“完犊子玩儿硬”他抹了把糊在脸上的胭脂——方才易容成倭寇姘头时抹的,
一抬脚把缆绳踹下海,冲着一旁蹲着的船员喊道:“捞人去啊!等着喂王八?”
“喂个屁!”华天雷的脑袋突然从船帮冒出来,吐出一条扑腾的小鱼,
“老子这是诱敌深入!“说着猛吹口哨,浸了火油的风筝呼啦窜上天,
带着一长串霹雳弹砸向敌舰。
完颜海辰在漫天火雨中撞进了这场混乱。
他的使船已经被巨浪撕成两半,眼看着亲卫抱着木板在漩涡里打转,
忽见西边冲来个光膀子的夜叉——那人踩着浪头如履平地,
肩头青龙纹身随着肌肉鼓胀竟似活了过来。
“女真鞑子?倒是副好模样!”华天风大笑着劈开一道浪墙,
蒲扇大的手掌抓住海辰后颈,“抱紧喽!老子可不是娘们儿!”
海辰还没回过神,整个人已腾云驾雾般飞向海盗船。
“将军!接住!”
许波从浮木堆里探出身,左肩还插着半截断箭。
这卫队长竟用牙咬着缆绳,右手把最后一个落水的金兵推上木板。
浪头打来,他呛着血沫子还在吼:“渤海商道的文书...咳...在末将胸甲里...”
海辰铁翼一振,贴着海面掠过。
右手持鹰喙重剑劈开两道浪墙,左手揪住许波后领时,
三支倭寇十字弩正钉在他刚才悬空的位置。
“省点唾沫吧。”海辰把许波甩上华天风的甲板,玄铁靴踩住一支射向卫队长咽喉的箭矢,”
“活着回去比什么文书都金贵。”
许波挣扎着从浸透的皮囊里掏出卷轴:“但朝廷要的榷场条约...”
“通商的事下次再说!”海辰旋身劈飞扑来的半妖,蓝血在许波眼前溅成扇面。
“船老大!你的人会凫水不?西北浪头里还飘着七个喘气的!”
华天风正徒手拧断个倭寇脖子,
闻言咧嘴笑了:“咋的?当我这是善堂?”却扭头冲底舱咆哮,
“老疙瘩!把你那骚包胭脂船划出来!少根汗毛老子把你嫁倭寇冲喜!”
“丧良心啊!”华天雨从舱门探出抹着胭脂的脸,手里却利索地甩出绳梯。
五艘挂着粉红帐幔的小舟从海盗船侧翻落,
每艘船头都嵌着青铜鲛人像——那鲛人眼珠竟是活的,转着圈指引落水者方位。
许波攥着半湿的条约瘫在桅杆下,看海辰的披风在箭雨中猎猎作响。
他突然想起出使前枢密院老相公的叮嘱:“海辰是狼崽子,得用锁链拴着用。”
此刻这狼崽子正倒挂在缆绳上,单手拎起个十五岁的亲兵甩向救生船,
重剑舞成风车磕飞十二支弩箭。
“锁他娘...”许波咳着血笑出声。
身后传来冰锥入肉的闷响,三支倭寇苦无钉在他方才悬空的位置。
华天风呸地吐出口海水:“小鼻子挺阴啊?老二!给爷亮活儿!”
“妥嘞!”华天雷抹了把锃亮的脑门,十指钢爪咔咔弹出。
但见他鼠尾辫一甩,链子火鸢呼啸着缠住倭寇桅杆,
霹雳弹顺着铁链滑过去,轰隆一声把平家旗炸成漫天菊花瓣。
海辰的重剑就在这时劈开血路。狼鹰喙砍在倭寇肋差上迸出火星子,
他这才看清敌舰甲板淌着层黏液——数十个人头鱼尾的怪物正用蹼爪扒着船帮,
嘴里利齿咬得木屑横飞。
“半妖!”华天雨的尖叫比女人还尖利。
这老三不知何时换了身和服,假发套歪在耳畔,手里却攥着包毒粉:“大哥!底舱还有活的!”
阴阳师的笛声就在这时响起。
海辰看见那个穿白色狩衣的老头浮在半空,式神符纸在他脚下铺成莲花座。
十二只青行灯从浪里升起,照得半妖们眼冒绿光,鱼尾拍打甲板的速度陡然加快。
“装神弄鬼!“华天风一脚踹飞扑来的半妖,扭头冲船舱吼,“老疙瘩!上大家伙!”
舱门轰然炸裂。
华天雨推着架青铜炮出来,炮身上还沾着胭脂印:“天雷地火——放!”
炮口喷出的却不是铁弹,而是一张金丝大网,兜头罩住三只半妖。
网眼遇血即缩,勒得怪物鳞片崩裂,露出皮下蠕动的咒文。
“萨满呢!”海辰挥剑砍断扑向华天雨的半妖,腥臭的蓝血溅了他一身。
华天雷甩着冒烟的链子火鸢凑过来:“早死逑了!去年让高丽娘们儿毒成腊肉了!”
“那这个咋整?”华天雨指着空中越聚越多的式神。
百鬼夜行卷起阴风,毒雾弥漫半片海面,
青坊主的独眼正凝聚鬼火。
海辰抹了把面甲上的血污,
突然扯下颈间兽牙项链:“巴图鲁!”他将项链猛砸甲板,獠牙碎片扎进掌心,
“以血为祭,请祖灵战鼓!”
咚——
第一声鼓响震碎三只青行灯。
华天风瞪圆了眼,他看见海辰背后浮现出十丈高的虚影,
那是个戴鹿角盔的萨满正在捶打祭灵鼓。鼓点越来越急,
半妖们突然调头扑向阴阳师,利齿啃噬起式神符纸。
“八嘎!”阴阳师的莲花座开始崩塌。
华天雷趁机甩出链子火鸢,
铁链缠住老头脚踝:“走你!”霹雳弹顺着铁链窜上去,空中炸开朵血肉烟花。
风暴平息时,四条汉子瘫在堆满尸骸的甲板上。
华天雨翘着兰花指补胭脂:“早说用我的七步断肠散,非整这血赤呼啦的...”
“闭嘴吧娘炮!”华天雷把鼠尾辫甩到他脸上,“老子火鸢烧死了七个,你才毒翻仨!”
海辰默默数着幸存的部下,突然被只酒囊砸中头盔。
“小鞑子,”华天风把另一囊酒倒进海神像前的铜盆,“喝过结拜酒没?”
明月从云层后露出脸时,四碗血酒已摆在船头。
华天风割破掌心,血滴在酒里泛起金纹:“黄天厚土听着!今儿我华家三狼...”
“是虎!”华天雷抗议。
“是龙!”华天雨翻白眼。
“...我华家三牲口!”华天风一脚一个踹老实了,“跟这女真棒槌拜把子!不求同年同月...”
“别地!”华天雨突然尖叫,“他一看就短命相!”
众人哄笑中,海底突然传来龙吟。
冰层裂开百丈沟壑,一截比桅杆还粗的脊椎骨浮出水面,骨缝里闪烁着幽蓝磷火。
华天雷的酒碗咣当掉在甲板上:“妈呀!这得是龙王爷他祖宗?”
华天风挨着海辰坐下,笑着搂住他的脖子:“雷子!去把你鼓捣那铁王八图纸拿来!
咱给三弟海辰造条能吃下这骨头的船!”
月光照亮《郑和遗册》封皮时,海辰注意到书页角落盖着“永乐二十一年”的朱印。